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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目疮痍的大地上,总有情义的甘泉

2020-05-22 16:51:34 来源:北京青年报 责任编辑:张义文 字体:

     作者:梅生

  纵观李沧东六部导演兼编剧的电影,以反复出现的意象元素,比如家里的大垂柳树、驶向前方的列车、绘有“绿洲”图案的挂毯、空中的风景等,带出韩国城市化进程下弱小个体的命运轨迹,是贯穿性的主题。同时,渗透韩国民众日常生活的宗教,在他的电影中无处不在,但并不指向精神信仰层面的救赎,仅是排遣现实苦痛、化解生活难题的实用之物,具有浓郁的世俗色彩。某种程度上,这两点正是当下全球性的问题,这也决定了李沧东的“作者导演”属性,能够走出韩国获得世界范围观众的认可。

《绿鱼》

  他1997年推出的导演处女作《绿鱼》临近尾声,莫东的家人携手实现他的生前心愿:分开生活许久的家人重又回归家庭,像过去一样同吃同住,并将破败的院落修葺一新,变作兼具餐馆功能的新居。新家周围,昔日的自然景致已被高楼取代,唯有院中那棵大垂柳岿然不动,见证时光的变迁和莫东的离去。餐馆墙壁上的家庭照片,成为莫东“参与”家庭重建的证据。

  为了让前来就餐的一对夫妻相信食材的天然,莫东的妹妹邀请两人观看抓鸡杀鸡的过程,留下“毕竟这是谁也不能相信的时代”的喟叹。她所不知的是,哥哥生前与这两位客人关系密切,正是他对两人的绝对信任导致了他的死亡。曾是帮派大佬的男客,做过莫东的大哥。女客美爱作为大哥身边的女人,与莫东有过纯真的地下情人关系。但在莫东替大哥解决掉大麻烦后,他在大哥心中也由听话的好弟弟,变成关涉地位与情感两个方面的新威胁,迎来被大哥亲手铲除的命运。见证这一过程的美爱,无力改写莫东的悲剧,也无法从大哥手中逃脱,只能对着他垂死前狰狞的面孔,一边流泪一边向上天祈祷,希冀换取内心的安宁。

《诗》

  将个体命运与代表时代进程的城市及工业扩张并置讲述,延续至李沧东其后的五部影片。他的镜头“跟拍”的对象,除了像莫东般被动步入时代洪流中的弱者,还有被主流社会完全拒之门外的边缘及残障人士。这些人身上残留着农耕时代的印迹,以憨拙的本真面目示人,可是他们左右不了与至亲及周遭人群关系的衍变,因为曾被儒家文化塑形的韩国社会与家庭结构,已然失衡。

  2002年的《绿洲》,洪忠都因为脑子不够灵光、不谙社会规则,被全家人视为累赘,他代替大哥进了监狱,全家人长舒一口气,似乎终于送走瘟神。他出狱后穿着夏季衣衫出现在寒冬街头,说明家人早已把他遗忘,可是他还想着要给母亲买件好看又暖和的毛衣。慢慢与他结成情侣的脑瘫患者韩恭珠,在哥哥嫂子看来,几乎只有换取专供残疾人使用的新公寓的价值,刚瞒过核查人员的眼睛,她就又被他们送回旧居。而被哥嫂托付照顾她的邻居们,也只是冲着钞票的面子勉强应对。

  2010年的《诗》,老人美子用时髦得体的装扮为心灵披上自尊自爱的外衣,渴望写出一首好诗,可是千疮百孔的现实困扰她的脚步,让她只能对着发现的点滴之美书写零星感受。她那被女儿丢在身边的外孙冷漠地活在自我的世界,完全不会体恤她的辛苦。外孙与同学一道犯下滔天罪恶,将被他们强暴的女孩逼上自杀绝路之后,其他家长与校方、受害者家属等达成私了协议,她无力于社会与人心的凶险,只能疲惫地听命他人的安排,可是没有能力支付相应赔偿金这件事,让她很快像死去的女孩儿一样,迎来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屈辱。

《绿洲》

  关联韩国的现实,社会与家庭功能日益瓦解的后果之一,是名目繁多的宗教充斥社会的边边角角,教会时常化为“大家族”的核心,以完全变形的“儒家文化”捆绑民意,大行疯狂之事。大邱新天地教会成员大规模感染新冠病毒事件,便是最好的说明。李沧东大概是因清醒认识到宗教对于韩国民众而言,并不具备精神慰藉的作用,充当的是转嫁现实困境的载体,宗教在他的电影里,也不与救赎发生关系,充其量只是人们手中一件泛着功利色泽,拿来解决现实问题的工具,常常自带伪善面目,兼有自动隐身功能。

  《绿鱼》里的教会执事,传教之余把手伸向了女教徒的身体。《绿洲》里的忠都,以为神父的祷告能改善他和恭珠的处境,主动请求神父为他祈祷,当他发现并非如此,果断放弃上帝。《诗》里的美子,见证一场安抚自杀少女灵魂的冷清祈祷会,更看到几个犯事的孩子一如既往兴奋地打篮球、玩电动。

  1999年的《薄荷糖》,以倒叙手法还原金永浩从热爱艺术的温柔男孩,蜕变为崇尚暴力的困兽,最终将爱情与理想亲手碾碎走向毁灭的过程,侧写光州事件、金融风暴等韩国历史转捩大事对个体的冲击。由死亡看向他的妻子为了两人的婚姻和他的前程所做的那些祈祷,一并成为讽刺。

《燃烧》

  2007年的《密阳》,李申爱带着儿子从首尔来到密阳生活,固然有密阳是亡夫故乡的成分,但主要是为了逃避她与父亲、婆婆等人的紧张关系。发展规模无法与首尔相提并论的密阳,人情味似乎要比首尔浓厚一些,但这只是一种假象。天父正被外观逐渐发生变化的密阳迷离双眼,日益看不清地上的罪行。

  到了2019年的《燃烧》,贫富差距越拉越大的当下,传统意义上的上帝干脆彻底缺席,富有的年轻人取代祂,将手中的财富变成甘露,但这种甘露没被拿来布施,成为富人扮演审判者角色,将宛若随处可见的破旧塑料大棚一样的低贱生命烧成灰烬。

  往前追溯,李沧东电影创作上的两大特征,在他的小说及上述六部电影之外的编剧作品里,也有明显的体现。收录他写于上世纪80年代的11篇小说的《烧纸》,多篇围绕汉城(首尔前身)大发展改造甚至扭曲人际关系与个体性格展开叙事。1995年由他编剧、朴光洙导演的《美丽青年全泰壹》,则用黑白与彩色交织的画面,道出韩国工人阶级依照劳动法规争取合法权益的过程,韩国经济的腾飞,浸染他们的血汗。而宗教在这部影片里,充任了工业革命的帮凶。

《密阳》

  回到李沧东电影中的小人物。他们虽然不被主流社会接纳,却被李沧东视为承载情义光芒的珍品。《绿鱼》中莫东的傻大哥牢牢记得他退伍归家的日期,一大早便去车站迎接。美爱通过那棵柳树,认出吃饭的地方是莫东曾经的家时悲痛大哭,可堪安慰的在于,她腹中的胎儿,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莫东精神血脉的延续。《绿洲》结尾,忠都从警局狂奔到恭珠窗前的大树上,将枝桠统统砍掉,让他的“公主”不再惧怕笼罩在“绿洲”挂毯上的阴影,恭珠则打开收音机,用音乐作出爱的回应。《诗》的最后,美子报案让警察抓走了外孙,曾被她认为“下作”的警官,从她外孙手中接过球拍,陪她打起羽毛球。曾对她的行为不以为然的邻居,更是遵循她的步伐,学着领略生活中的诗意时刻。

  尤其令人感慨的,是《密阳》中对申爱始终不离不弃的修车工宗灿。他的行为举止不免俗伧,却一直充当申爱温柔的后盾。正是宗灿的存在,让她关于生命意义的追问,在真实的人间找到答案——《绿鱼》中的家庭重聚画面,对现代人来说或许正渐行渐远,两个灵魂至少可以紧紧相拥。

  在这一点上,李沧东和贾樟柯具备一定的相似性。贾樟柯众多电影中,满目疮痍的大地上,也总会冒出情义的甘泉,尽管稀薄,却弥足珍贵。(梅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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